在倫敦市裡繞上比平時多了幾條街的遠路之後,那喀啦喀啦響的馬車終於停在了凡多海伍姆宅邸前。賽巴斯欽先是替少年將披風的前襟蓋攏了些,接著無聲無息地下車繞到另一端,將熟睡的伯爵輕輕地擁入懷裡。
興許是被那自車門竄入的冷風干擾了睡眠,夏爾發出了細小的咕噥聲,下意識地向賽巴斯欽的懷中瑟縮了下。
垂眼凝視著懷中的孩子,噙著淡笑的眸子裡,透著的不知是一絲興味亦或者一絲薄涼。賽巴斯欽將雙手收得緊一些,接著將右手探到少年的膝窩下,動作俐落地將少年打橫抱起,走入宅中。
出門前吩咐過不必等門的僕人們已經睡下,靜悄悄地大廳中卻不若原先預料般的昏暗無人。微微睜大眼望著那早一步替自己拉開大門的黝黑青年,凡多海伍姆家的執事再一次體驗到久違的詫異。
「阿格尼先生?您怎麼會在這裡?」
阿格尼仍是那一如往常的熱情笑容,活力充沛:「賽巴斯欽先生,好久不見,近日安好嗎?今天早上大宅收到了來自印度的信件,內容與爵爺有關。索瑪殿下堅持一定要親自給爵爺送來,因此我們就唐突來訪了,希望不會造成爵爺與賽巴斯欽先生的困擾!」
造成困擾?阿格尼先生您當然不會。
……但您尊貴的主子會。
一想到自家少爺明日早上的低氣壓大概會籠罩的比以往更久,賽巴斯欽就有股將那吵得人腦袋發疼的王子直接提起後領扔上馬車,連夜運回郊區大宅的衝動。
不過,身為必須深諳待客之道的凡多海伍姆家執事,賽巴斯欽還是只能──
「──您太客氣了。」英俊的青年執事微笑著說道。
※※※
將闔著眼的少年抱上樓走入房中,賽巴斯欽彎下腰,輕手輕腳地將那孰弱的身子放上了床。動作極輕地替少年褪下身上繁重的衣飾,只留下了一件單薄襯衣,賽巴斯欽將手指移動至少年耳後,小心翼翼地解開了黑色絲帶繫起的結。
「少爺,您可以不必再裝睡了。請放心,索瑪殿下不會在大半夜放棄美夢闖進來的。」就著彎腰附耳的姿勢,賽巴斯欽壓低嗓音戲謔地說道。
哼的一聲,當他解下少年臉上的眼罩再度直起身後,看見的就是那面容稚氣,神情卻陰鬱的少年正不悅地瞪著自己。
維持著一貫的微笑為瞇著眼,青年等著少年主動說出自己在為什麼不滿。
「你什麼時候發現的?」
「馬車一停下,您就醒了。」
「……是呼吸還是心跳?」
「兩者都有。」
「……嘖。既然如此,為什麼還……還要抱我?」言及至此,少年蒼白得病態的臉色刷上了層困窘的紅暈。
「少爺那悶不吭聲的,在下就當作是默許了。」
「你可以叫我,你明明知道我醒著。」
「在下將少爺的不為所動解讀為一種對在下行為的期待。難道在下的理解出錯了嗎?」笑意加深,賽巴斯欽再度彎腰,伸手替少年解開了頸前的第一顆鈕扣。
看著謝爾不自覺咬著唇生悶氣的模樣,賽巴斯欽忍不住地輕笑出聲:「少爺也因此躲過了最不擅長應付的熱情了,不是嗎?少爺真是深謀遠慮。」
聽著沒多少真心的浮誇讚美,謝爾呿了一聲,接著抬手按上賽巴斯欽的胸膛。
「你有心跳嗎?」帶著些賭氣與轉移話題的用意,謝爾問。
「少爺感覺起來呢?」輕輕捉住少年的手腕移到自己的左胸前,賽巴斯欽反問。
「不知道,現在沒感覺。」少年皺眉。
「那就相信自己的感覺吧,少爺。在下是沒有心跳的。」微微一晒,賽巴斯欽執起少年的手掌放回床面上。